人类居住营建史就是一部人类认识自然、顺应自然的体验史。不论宁静、灵动的村镇还是宏伟壮观的都邑,都离不开自然环境的润泽。自然与人文,物质与精神,科学与文化,在人类居住营建史上,留下了光彩夺目的篇章画卷。从一代一代传承至今的都会、城池、村落的选址、布局、建筑、改造、拓迁等方面,我们都可以看到风水的智慧,以及天人合一的高妙境界。

一、北京城的风水智慧

元大都(即今北京城)是中外历史上最为壮阔的都城,它为明清北京城的整体布局特色奠定了基础。

公元1260年,忽必烈来到燕京,蒙古骑兵旌旗直指苟延残喘的南宋王朝。其后,忽必烈听从大臣刘秉忠的建议,定都北京。为防范永定河水患和解决大都城的用水问题,忽必烈舍弃了原位于西南郊今北京西客站附近的金中都城,重建新城。元《析津志》真实记载了刘秉忠按地理经纬(即风水理论),以王气为主,“先取地理之形势,先王脉络,以成大业”的史迹。据于希贤先生《周易象数与元大都》等的研究,元大都城不仅在城址选择、布局上体现了易经风水的思想,而且在城坊的设置、城门的开设等方面,都堪称易经八卦思想的现实再现。

如从地理大势上,刘秉忠经勘察,通过人工开凿的水渠引西山玉泉山水入京城,经今太平桥大街南行,东转,再经今西四南大街的甘水桥、太液池南岸(今中南海),流到大内(即紫禁城)正门崇天门前的国桥“周桥”,然后东流并入今南河沿、北河沿(当时称通惠河)。这条河流因从西来,按五行中西方“金”的方位命名为“金水河”。此河在整个城郭布局上是位于城南,恰为风水上要求的以河流为横轴的横向规划线。至于城内坊数五十坊,也取自天地之数。宋代理学家朱熹有论,“大衍之数五十,盖以河图中宮天五乘地十而得之。”其中的坊名,也明显取自周易。如明时坊,地近太史院,取《周易》革卦“君子以治历明时”之意。乾宁坊,地处西北乾位,取《周易》乾卦“万国咸宁”之意。泰亨坊,处于东北寅位,取泰卦“吉亨”之意。

这一思想,也为后来的明清北京城所沿袭。如帝居乾清宮,乾为天,出自乾卦;坤宁宮,坤为地,出于坤卦。两宮之间为交泰殿,象征天地交泰,阴阳和合。明清宮城内有房屋9999间,宮门上的门钉也是上下各9排为81颗。为什么呢?因为天数老阳之数为9。就北京城内社稷、祖庙等祭祀活动设施布局而言,南有天坛,北有地坛;东有日坛,西有月坛。紫禁城内左有太庙,右有社稷坛。太庙为阴,祭祀祖先;社稷坛为阳,祭祀土地、谷物。对称的中心点,即是风水穴。因为从风水的观念看,阴阳和合对立统一在城市布局上,反映出来的就是阴阳对称、平衡。

二、明南京城风水王气

南京城号称“十代帝王都,六朝金粉地”,从三国时孙权定都于此算起,到中华民国,历经一千七百余年。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决定定都南京,指示刘基按风水要求选址规划宮城。刘基的师父铁冠道人指点道,宮城要建在燕雀湖上。因为南京风水格局大势属阴地,地处水南,而燕展湖在钟山之阳,为“蟠龙之首”,是风水穴位所在。南京城与北方都城方正形制不同,是随地形而建,分宮城、皇城、京城、廓城四层。全城南北狭长,不规则,但宮城核心所在仍是正方的,依旧体现了传统风水格局观。明南京,皇城因山城地势难于居中,而选在偏东方位。八卦东方属震卦,《周易》云“帝出乎震”,故宜于帝居。整个皇城布局周正、对称,形状为倒凸形(与明清北京城形状类似),以利接南天之气。以皇宮为中轴线,依次布建重要的宮殿建筑。宮城在皇城之中,而宮城之核心建筑为奉天殿、华盖殿、勤身殿,三大殿壮阔宏伟,雄居宮城。勤身殿后是后宮即乾清宮,以及坤宁宮及东西六宮。前殿为帝居,属阳居南,后宮属阴而位北。在数理上,前殿用奇数,后宮为偶数,以别阴阳。庙堂的设置也精心地体现了风水阴阳之说。圆丘祭天,方丘祭地。祭天之所置于南方正阳门外,钟山之阳;祭地之丘位于北方太平门外,处钟山之北阴处。

总之,从地理大势看,南京城北濒长江,东依钟山,南控秦淮,北临玄武湖。其风水地脉从东南溯长江而西,数百里不绝。石头城为其白虎,钟山为青龙,堪称典型的风水形局。

三、莫斯科城——紫微之星

如果说,莫斯科城的起源和发展也体现了风水的要求和格局,你可能会感到吃惊,但历史上“惊人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多,有的归因于历史的偶然,而对风水来说,却是一种必然。因为,风水的原理体现了人与环境关系的根本原则。于希贤研究发现,莫斯科城是呈同心圆型向外逐渐扩展的。其中整座城市的放射中心是始建于1147年的克里姆林宮,其东面是建于1535年至1538年间的中国城,再往外是建于1742年至1860年的卡麦尔土城,莫斯科河作为主干流逶迤其间。克里姆林宮即建在莫斯科河与亚乌楚河及其支流交汇处的一片高冈上,宮墙沿河而筑,居高临下俯瞰河西的一大片开阔地。东面的中国城和北面的高尔基大街一带是另一岡阜。这种格局完美地体现了依山傍水、围护环衬的风水思想。值得一提的是,克里姆林宮宮城四周共有十七座大小各异的角楼,它们全用紫红色彩绘,故谓红墙。红墙东门外为红场。为什么要用紫红色来装饰?克里姆林宮为什么又称为紫宮?因为它象征了天上的紫微星座,其中心是宇宙天球的不动点北极星。大家都知道,克里姆林宮主楼上有一座高耸壮观的尖塔,上面有一颗五角星,这是整个莫斯科城的中心点。据称,莫斯科城及其郊区大小几百座教堂,其上高高矗立的十字架,从四面八方正对着这颗五角星,使它成为全城的精神制高点。

四、首尔、京都、吉隆坡,东亚圈的中国风水智慧中国风水思想随着中国文化向周边国家的传播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尔就是其中一例。

首尔地处一低山环绕的盆地,四周八山环抱,汉江、清溪江穿城而过。1394年,朝鲜王李成桂根据风水师的建议迁都于汉城(即今首尔),将城南侧的引庆山作为案山,指定为南山,这是汉城的镇城之山,今天的韩国人仍将引庆山称为“如母亲怀抱般温馨的南山”。首尔分旧城区与新城区,旧区依中国古代“左庙右社,前朝后市”的模式营造。从建筑方式及其命名来看,中国传统风水文化的思想无处不在。如迄今已有五百年历史的著名王宮景福宮,呈正方形,南门叫光华门,东门叫建春门,西门叫迎春门,北门叫神武门,宮内建有勤政殿、交泰殿等重要建筑。

日本著名的城市京都,又名西京,古称“平安京”。公元794年至1868年的千余年间,京都一直是日本国都。其规划布局,几乎可以说是中国唐代长安城和古洛阳城的翻版,其形局走势充分体现了中国的风水智慧。整座都城坐北朝南,东有东山,西为岚山、桂山,中部数川交汇为鸭川。城中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轴,分为东西二京。东京仿洛阳,西京仿长安,城北中央为皇室所在的宮城。整个京都市区分为洛中、洛东、洛南、洛西、洛北五区,所以日本人又称京都为“京洛”。

吉隆坡的风水格局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它位于马来半岛西海岸中段,市区为丘陵所环抱。一百四十多年前,今天的吉隆坡所处之地还是一片原始森林。1857年,八十多名闯南洋的中国人驾小船来此寻找锡矿,从此开始了城市的拓荒史。现在华人占了该城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左右。马来西亚首相官邸是前任首相马哈迪尔亲自选址并规划的。它背靠山坡,右下方由人工湖泊引出的河流东北向南蜿蜒,官邸前方是宏伟壮阔的马来西亚行政中心,巨大的半圆形建筑仿佛环抱着前方开阔的大明堂。数十公里外,前后均有雄伟秀丽的青山环护拱卫,官邸前的案山则有如朝贡之状。总之,当地学者称其为“具有紫微垣形的蟠龙格局”。

总之,风水的智慧在人类数千年生生不息的历史进程中随处可见。可以这样说,每一风水之地,不论自然景观还是人为都邑,都是人类认识自然、巧用自然的完美体现。从这一点完全可以说,风水是一门经世致用的学问,它能够帮助普通民众合理利用土地,是一种使人们安居乐业的技艺,同时,风水中又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积淀。风水智慧承载了中国自古以来精神和物质双重的文化遗产,值得我们认真地挖掘与发扬光大。